第34章 放手
凌云染看着她落寞的背影，张口欲言，却没有出声，只是望着车窗外的夜空，沉吟不语。
清淡的花草香从风中传来，静谧的清晨，霜寒露重，冽峭的秋风吹来，凉醒了凌云染，她的鼻尖有些发痒，轻打了个喷嚏，一只柔软的手，轻拂过她的脸颊，替她拢了拢衣裳，半梦半醒间，凌云染好似回到了小时候赖在母亲怀里的时候，七岁后，父亲便不许她再如寻常小儿般，黏在母亲身侧，撒娇玩闹。
这样的柔软而温暖的拥抱，在凌云染坚硬而干涸的心里，落下了一滴甘露，那是深深埋藏在心里，从不会与人言说的，对亲情的渴望。
凌云染几乎要放纵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温柔里，她不自觉的抬手，紧紧揽住那具柔软的身体，不愿离开，可指尖触碰到的柔软触感，唤醒了潜意识里的一丝清醒，让凌云染僵直了身体，随即睁开了狭长的眸子。
映入眼底的是一对寒潭碧玉的眸子，正低头温柔的看着她，从没有女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，眼里盛满的浓浓情意下，掩着忧伤的愁绪，情丝如网缠绕在自己身上，细细密密，凌云染自幼接触的女子不多，丫鬟们从不敢正视自己，母亲的眼神温柔而体贴，却没有这种让人心悸的眼神，就算是陆程枫，亦不过是笑意温和，带着几分宠溺，都缺少了这样的情深缱绻，是，情深缱绻，凌云染只读兵书，不读诗词，却觉得此刻脑中出现的这个词贴切极了。
穆言偏过头,尚没退去的泪花仍在眼角攒着，说，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？是不是很古怪？”。
凌云染没有说话，此刻的穆言似是一只浑身扎满刺的刺猬，“陆逸轩就真的比我好？？”，穆言不甘心的问道，凌云染沉默不语，只是偏头望着车窗外的漆黑夜色,这具身体的唐心爱不爱穆言,凌云染不知道,而凌云染是否钟意陆逸轩，还是在找寻陆程枫的影子,凌云染亦不知道,情爱之事对于在周朝女扮男装，欺瞒天下的凌云染来说，本是遥不可及的事，那时的凌云染早就断了念头，脑中所想的不过是报效朝廷，为凌家戎马一生罢了。
穿越后的凌云染，尚没来得及去适应，从她的观念来说，算是天马行空，曾经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，却更早的去面对穆言在她身上的，在古代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情感，除了震惊、不解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。承了穆言收留的恩情，却无法去回应这样的感情，只有劝她断绝心思，方算是为她好，凌云染如此想到，便直接说出了口，“我是凌云染，不是唐心，你，你断了心思罢..”
穆言闻言，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、心伤、愤怒，突然间都爆发了，她的情绪有些激动，扑过去，拳头捶打着她，边骂道，“唐心！！你个混蛋！混蛋！！你说好要照顾我一辈子的！！你说好不离开我的！！你说好再艰难再痛苦，你都会陪我走下去！！你为什么背叛我！！为什么要失忆！！”，凌云染有些发怔，知她心里难受，不闪不避，任她捶打。
穆言打的累了，微微喘着气，用力挣开了凌云染的手，仰躺在椅背上，眼眸如两汪清泉，澄澈而泛着泪光，熠熠如天际闪烁的繁星，轻轻的说，“如果感情可以理智，我又如何不懂这违背常理？如果感情可以克制，我又如何会喜欢上你？”，
凌云染从与穆言的对视里回过神时，才发现自己正偏着头，靠在穆言的肩上，一件风衣正盖在二人身上，穆言环着手，护着风衣别从凌云染身上滑落下去，轻柔的呼吸，带着属于穆言的唇舌清香，拂过凌云染的耳际，而凌云染的手，正亲密而用力的绕着她的纤腰，
“你，你..”，凌云染仓促而狼狈的抽回手，鲜有的结巴着说道，轻推开了身上的风衣，想着自己适才如孩童般蜷缩在穆言的怀中，耳朵不由发红，挺直着腰背，要坐回座位上去。
“唐心…”，穆言拖过她的手，不让她动，轻声唤了声，一夜没睡的小脸，有些憔悴，眼眶和鼻尖有些泛红，“放手..”，凌云染无法面对这样的穆言，褪掉了她平日里的优雅和高傲，收敛了昨夜剑拔弩张的易怒，好似拔光了所有长刺的刺猬，柔弱如纤细的花瓣，手指随意的轻捻便会伤的她遍体鳞伤，凌云染没有用力推开穆言，只是低头，强作镇定的说道，“于理不合，你逾矩了..”，
“无法克制？”，凌云染皱着眉，不解的说，“我不懂！只要意志力够坚定，为何无法克制！！”，凌云染自幼受到凌傲天的严苛教诲，严于律己，自律而克制，再加上她不曾识过动情的滋味，自是不明白为何世间有让人甘于沉沦，无法抽身之物。
穆言似是抽光了力气，说，“唐心，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？”，凌云染怔住，问，“你便是如此爱着唐心？”，穆言苦笑，“你失忆的真彻底！我以为你会记得一些，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！你不是她！你不是她！”，
凌云染心里有些复杂，轻轻说，“是的，我一直想说，可恐你不解，我的确不是她。别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感情了..”，
”一句失忆就可以说没有就没有了..”，穆言怔怔望着星空，忍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，染上了星子的闪耀，在夜色里熠熠发亮，凌云染看着她忧伤而心碎的侧脸，下意识抬起手，想拭去她眼角的泪水，顿了顿，却收了回去，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干净的，叠的方正的手绢，递到她手里，说，“别哭..泪水从来解决不了问题..”，
穆言握过她的丝绢，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味，用手绢遮住眼，偏过头，望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，倔强的不再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