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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上铜锁开开,就见姑娘正穿鞋,承良仔细留意了一回,掌印衣衫端正,看不出什么异常来,不由有些失望。不过转念再想想,姑娘已然在宫里留宿过,那天就是住在内奏事处值房里,要有事儿早出了,也不必等到这会子。
看来这回是多此一举了,承良觑觑掌印脸色,满以为或喜或怒能看出来分毫,可惜一切如常。这会儿便有些惴惴,底下人伺候上司,最怕的就是这样,越平静,背后不可测的可能便越多。再瞧瞧姑娘脸色,她照旧一副乐呵呵的模样,问:“已经到了饭点儿了吧?今晚上吃什么呀?”
承良道:“老祖宗夜里吃得清淡,有青菜烧杂果、酱黄芽菜,和一品梅花豆腐。”说罢赔笑,“您想吃点儿什么呀,或是有喜欢的,我吩咐膳房现做了来。”
月徊想了想,要吃要喝的似乎不大合适,便笑道:“夜里吃得多了尽长肉,清淡些的好。”
还是梁遇发了话,“加一碟胭脂鹅肝吧。”听说皇帝用膳时,她那双眼睛尽往那盘菜上瞟。可怜见儿的,皇帝让她吃,她还装样。
承良忙应了个是,掌印不说话,天就要塌,可要是听见他开腔,不拘说的是什么,都让人有爬出阎王殿的庆幸之感。
董进不得传唤不敢到跟前来,只远远在亭子边上垂手等着。掌印没有停留,快步出了咸若馆,那位一同被关在斗室里的姑娘一身内侍打扮,要看身形,真是个半大不大的少年模样。
兴许干爹就要加官进爵啦,董进见了承良便笑得花儿一样。正要张嘴,承良杀鸡抹脖子冲他比手,他忙噤了口,愕着两眼望着承良。
承良踱过去,叹了口气道:“赶紧的,吩咐膳房预备胭脂鹅肝。”
董进不明所以,“老祖宗从来不吃那东西啊,说嫌脏……”
承良啧了一声,“琢磨什么呢,不是老祖宗要吃!”
一个不吃内脏的人,能容许鹅肝上他的饭桌,那得多大面子!姑娘不寻常,这是肯定的,不过还有一桩让他想不明白,太后礼佛,掌印却带着人躲进了里头的小隔间,究竟是什么缘故?按说上头不透露,也不由他过问,但事情蹊跷得很,实在叫人费思量……
那头膳房的内侍鱼贯送夜里的吃食进来,每个盘儿上撑着金丝小伞,伞的八个角俱挂着银制的小铃铛。食盒打开,盘子搁在桌上,那小伞受了震动,簌簌一阵轻响。
宫里每顿吃饭,排场都做得很足,月徊因有外人在,不便就此坐下,只好站在一旁侍立。面前低眉顺眼的小太监往来不断,原本她只要等人散了就成,没想到这时站在最上首亲自摆盘的那个随堂,顺手把菜碟子递给了她,示意她往桌上运。
月徊忙呵腰接过来,她倒很喜欢能找着一两样自己可干的活儿,毕竟以前码头上奔波惯了,忽然闲下来没了主意。不过这个随堂和骆承良不一样,他冷着脸,完全就是寻常模样。月徊有点儿纳闷,伦理说司礼监高品阶的少监们,多少知道她和掌印有渊源,不说点头哈腰,至少还有个笑模样。这位倒好,看样子把她当成了普通小太监,一道道菜经了他的手,又转头递给她摆桌子。
终于菜盘儿碗碟都准备妥当了,侍膳的人都退出去,月徊看这人转过身,悠着声气儿朝梁遇回禀:“老祖宗,歇一歇吧,膳都上齐了。”
梁遇搁下手里的题本,回身在桌前坐了下来,也没瞧月徊,一面让人伺候擦手,一面道:“还是咸若馆,明儿弄得清净些,我有用处。”
那随堂应了个是,摆手把堂上的人也打发出去,这才向月徊微鞠了下腰,“小的杨愚鲁,请姑娘的安。”
月徊扭头看了看梁遇,他的神情不像面对承良时候那么冷淡,抬了抬手指示意她坐下。